Saturday, April 05, 2008

那一年我去“流浪”

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一个杨澜的访谈节目,访问的对象是中国台湾“国宝”级舞蹈家林怀民先生。林怀民先生被公认是近代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华人舞蹈家之一,其舞蹈创作把东方题材和东西方舞蹈及舞台技术完美的结合起来,绝对是继往开来,承前启后的一代大师。七年前我到台北出差,凑巧林怀民先生的舞蹈团在全世界巡回演出后回到台湾,即将在台北中正纪念堂演出两场。我托了酒店大堂帮我买到了一张价值不菲的门票,一个人就傻乎乎的看了一场比今天还更现代的现代舞。现在回想起来,当年有如此兴致也并非事出无因。

1990年底,我在老家-沙巴州亚庇市的某学院里修读大学先修班的课程。当时马六甲中华大会堂旗下的业余舞蹈团在马来西亚著名舞蹈家柯荣添老师的带领下,浩浩荡荡来到我们市里准备演出两晚的“薪传”民族舞蹈晚会。由于我们学校是协办单位,我和几位热爱舞台艺术的同学就赶紧自动请缨上阵,要求无偿协助舞台幕后和灯光工作,其实目的就是希望能近距离接触那些我们仰慕已久的艺术家们,顺道附庸风雅一番。经过一天的彩排和两晚的演出,我们结识了柯荣添老师,他的大弟子钟永强先生(听说现在已是独当一面的著名舞蹈家)和好几位性情豪迈的舞蹈演员。和他们细聊后,才惊讶的发现这些在舞台上让观众们看得目瞪口呆,荡气回肠的业余艺术家们,卸下妆回到社会以后,竟然都是小贩,老师,修路工人,商人,家庭主妇等。。。心想他们竟然能把“舞功”练到这份上, 那要有多少毅力和付出多少牺牲啊?

几个星期后学校开始休暑假。我心血来潮,决定用自己替人补习所赚到的一点钱,买张机票到两三千公里外的马六甲市去探访柯老师一伙人。当时我是第一次自己乘飞机出门,也是第一次到西马,人生地不熟;抵达吉隆坡后,给柯老师的一个学生打个电话,幸好他们热情的欢迎我的到访。买了张车票,几个小时后糊里糊涂的抵达了马六甲市,就在柯老师的一个学生家里住了下来。马六甲是个古老的港口城市,曾经是葡萄牙的殖民地,到今天还保留了不少很有特色,古色古香的南洋老房子。那几天的日子过得确实挺写意的;早上柯老师的学生用摩托车带我到处穿街过巷,晚上就到马华(马来西亚的一个华人政党)会所看他们排练舞蹈,直到深夜,然后再一起吃宵夜,聊聊天。几天后,听说他们的舞蹈团要到马六甲市以北四百多公里外的亚罗士打市(马来西亚和泰国边界的一个小镇)参加一年一度的马来西亚全国华人舞蹈节观摩赛,我“不知廉耻”的提出了愿意免费当他们幕后工作人员的建议,结果柯老师还真的答应了我的不情之请,让我一同前往。观摩赛结束后,我和其中一对夫妻舞蹈员关系搞得很不错。他们的老家就在马六甲以南三百多公里外的柔佛州新山市(马来西亚和新加坡边界),丈夫平时在新加坡当修路工人,而前段时间他们几乎是每隔几天就需要赶六七百多公里的来回车程,到马六甲市去参加晚上的舞蹈排练,那种高度的热忱实在是难以置信。后来我随他们风尘仆仆的来到了新山市,住了两三天,还匆匆忙忙的第一次到访了新加坡。

几天后他们送我到新山市的火车站,打算乘半夜十二点多的火车回到吉隆坡。不巧的是当晚快车的车票都卖完了,只好买了张“超慢”列车(每站皆停)的三等车厢(最低档次)站票。夫妻俩多番叮咛我要提防陌生人,千万不要在中转站下车,还很有“远见”的买了份报纸让我当座席。火车开动后,夫妻的身影渐渐远去;我独自在闷热吵杂陈旧的陌生车厢里发呆,前后左右挤满了回去吉隆坡打工的各种族同胞们。我一向不太善与人争,过了几站后也没能“抢”到位子,只好循规蹈矩的把报纸铺在近洗手间的狭窄走道上,坐在地上半梦半醒的过了一宿。。。

凌晨六点多钟,暖暖的晨曦从车窗的缝隙中悄悄地爬到我的身上。我缓缓的睁开疲惫的双眼,向周围看了一看,大部分的乘客似乎还在沉睡中,除了火车的车轨声和汽笛声外,车厢里出奇的宁静。我眺望着车窗外,那不停的向后方移动的吉隆坡荒凉零乱的郊区,顿时思绪纷飞。。。

当时心里就在想:那一年,我再去更远的地方“流浪”?

2007年9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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