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December 05, 2012

少年的困惑

人,是个极其复杂的物种。

他首先是动物,具有一切动物的本质和基本生理欲望,和满足这些生理欲望(既“求生存”)的原始本能(既“兽性”)。

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进化过程使其发展出了高层次的“感知”(客观事物的表面特性通过感觉器官在人脑中的直接反映),“思考”(对事物进行归类,分析,逻辑推理,判断等),“想象”(联想,抽象概念等),“记忆”,和“情绪”(感知,想象或记忆所带来的生理/心理反应,如快乐,伤心,害怕,紧张等)等能力;并从中衍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了解周遭事物发生和运作之原理的欲望),复杂的功利心(追求在有限的资源下将价值最大化的欲望)和深刻的同理心(能够体会他人的情绪和想法,感受他人的愤怒,痛苦和快乐的能力)。

这些复杂的思维能力,如果追根究底,可能也就是人类“求生存”的原始本能(既“兽性”)之延伸,其单纯的功能就是为了提高人类的生存几率,但最终却无可避免的发酵成对宇宙真理(真相和幻觉,包括一切事物的起源和归宿,因果和规律),人生价值(生命的目的和追求)和社会道德(是与非)等议题的深层思考。这些深层思考基本上可分为宗教和哲学/科学两种进路,但不管是通过神或哲学/科学来解读真理,价值和道德,其结果就是逐渐地把人类从“兽”进化为“人”,甚至还升华为“圣”。

日久经年,我们这些已高度进化并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人类逐渐淡忘了他本为“动物”的事实和那与生俱来的兽性,以为“人性”或“神性”才是人类的本来面目;实不知这可能只是人类一厢情愿的情感投射,即人类在不知不觉当中,用自己一手创造的宗教和某些哲学理念去过度解读本为中性无味,甚至有点枯燥无趣,带点冰冷无情的宇宙客观现实。

但当我们突然被投放到一个残酷无情,弱肉强食,你死我活的情景,求存的本能就可能会诱发内在的兽性,导致早已经以万物之灵自居的我们做出连自己都感到震惊陌生的“禽兽行为”。那个时候我们才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内心兽性的顽强性,甚至还承认“兽性”是我们维系生命的基本动力,而无可奈何的接受它作为我们生命中无可分割的一部分。

虽然从“动物”的角度,一切所谓的“禽兽行为”也只不过是生命之轮的正常运作而已(或广义而言,从“大自然”的角度,一切所谓的“天灾”也只不过是物理现象的正常运作而已),但已经“进化”为“人”的我们势必要把内在的“兽性”驯服,使其为我所用(或广义而言,人类往往想把“大自然现象”深度解读,赋予其某些人文宗教意义)吊诡的是,宗教与哲学思想起源于人类求存的原始本能(既“兽性”),而要驯服“兽性”又必须依赖于我们对宗教与哲学思想的信任和执着,因为如果我们不相信人之异以禽兽,那又如何有足够的动力,理据与信心去驯服“兽性”呢?。但当我们摇晃着“宗教与哲学”的大旗,兴致勃勃地向“兽性”招降时,“兽性”则显得意兴阑珊,似乎没有半点共鸣;而也只有在它饮饱食足之后,“兽性”才会暂时和我们和睦相处,相安无事。

有时候当我们在和生命博弈而感到筋疲力倦时,会偶然幸运的遇上了风平浪静,丰衣足食的安逸日子,就有如母亲温暖的怀抱,让我们疲惫的心灵和身躯得到暂时的歇息。但那突如其来,不劳而获的顺境也许就是一座飘浮不定的海市蜃楼,或是一颗包着糖衣的毒药,在夜阑人静时慢慢地蚕食我们的生存本能(兽性)和意志,最终将吞噬我们脆弱的生命。当我们意识到这一点,也许唯一的出路,就是毅然地带上我们的求生本能,义无反顾的奔向那生命的怒海,继续寻找那一片真正能够让我们落地生根的天地。

或许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在经历千辛万苦后终于停泊在那绿树成荫的彼岸,那奄奄一息的“兽性”也将拖着它消瘦的身躯悄然地离我们远去。也许我们天真地认为“兽性”已被我们的宗教与哲学理念臣服,或至少已被我们的情感所感动,但当我们看到“兽性”那冷酷无情,无动于衷的背影,我们就会恍然大悟,那只不过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情感投射而已。但如此冰冷残酷的现实毕竟乏味寒心,因此即便这就是宇宙人生事实全貌, 也许我们更愿意选择相信,一个充满着意义,使命和正义的宗教哲学世界,使我们能够在面对浩瀚宇宙和世事无常而感到孤独,困惑,渺小,恐惧和绝望时,找到及时的慰籍,解答,意义,勇气和希望;就有如当我们漂流在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中,那些让我们能够暂时坚持下去的食水,干粮,漂浮筏和,求生手册。

电影“少年pi的奇幻漂流”观后感。